阴历七月十五,十月一日都是我们这里传统的鬼节。如果国庆节是阴历十月一日的话,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缅怀以往的先烈。他们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他们用“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换回了那高高的石碑上的无名和有名。这样看来,好像鬼不一定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一定是冤屈而死。当然鬼的性别也应考证一下,不能只是女性,未免有点大女子主义,虽然鬼更应该象妖艳的女子,譬如画皮。钱钟书认为魔鬼其实和上帝没什么区别,上帝就是发善心的魔鬼,而魔鬼就是没好气时的上帝。
今年的7月十五照例还是由我去上坟。我当然不会单独去,这样重大的事情让一个小毛孩去做,未免有点儿戏,对不起列祖列宗。按照规定本家的女孩是不能参与的,当然随着时代的进步观念也进步了,也有些女人抱着神圣的复杂的朝拜心情参与其中,就有我的两个婶婶。我祭拜我的爷爷和奶奶还有一个本家。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的本家,甚至不知道和我们这边究竟是什么关系。奶奶的亡龄和我的年龄相同,在我出生前一天死去的。爷爷则是我上大一的时候死去的。我大伯等人为他们立了一个高2米的石碑。我们这里的老年人很重视这个,他们把石碑当作了他们的一个生命的延续和对子孙的孝顺的考验和升华。他们的追求也好像只是一个冷冷的石碑,好比先前的北京人所期冀的棺材。我们家族买下了一块玉米地的地皮,当作自己家族的最终归宿,无非是生时不能同住,死时但愿共眠。规定无论本家人走到哪里,这里都是最终的长眠。可以预见这里不久将是连绵起伏的馒头山以及大大小小的石碑。选择玉米地的原因是因为我奶奶最先埋葬在这里的,那时候家里穷,甚至没有像样的出殡仪式和葬礼。
坟,很少有迁址的,那里就定格了,用现在的影子不断的重合了先前的影子,以后的影子又重合了现在的影子。它见证了时间和变迁,不变的只是那牢记的七步,向南的七步,刻在石头上的七步。当然它已经被平整的没有一点坟头了,可是我们不忘那七步。每年夏天上坟的时候,总得穿越那一片片的玉米地和层层的蚊子。今年我有幸可以烧冥币,这是给死者的钱。用钱在一层层薄薄的纸上,印下淡淡的痕迹。人们相信阴间和阳间是本位一体的。看着他们在风中盘旋回旋,变色,人们就说阴间的他们已经收到了钱财,这算一个心灵感应吧,转帐哪有这么方便。看到这些冥币我真有一种朝圣和膜拜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有了叩头的心理。人现在基本不叩头了,好像很封建,我不以为然,叩天叩地叩死者,是一个信仰,一个洗礼,正如原始人对日月的膜拜。当然更多的人当作了一个花瓶,一种渲染,做给活人看,这毕竟丧失了祭祀的本来的原始意义。
祭祀的时候,需要准备好祭品,现在好像简单多了,不外乎香,酒菜以及水果,冥币甚至还有元宝。有些人上完坟之后,就会在坟上用祭品大吃大喝甚至醉卧坟上,然后与鬼说一些鬼话。人们相信祭品是神圣纯洁灵性的,所以一般都会带回家让小孩和自己享用。所以祭品转了一个圈后又祭祀了自己,象一个轮回。祭祀的时候,要先把祭品摆好,上酒,然后上香。这意味着请阴间的人来坐席,然后一家人垂手等待,现在这个样子的已经很少见了。香烧完后,撤酒菜,烧纸钱,叩头,放鞭炮,意思是请阴间的人回去。 叩头,上菜是有讲究的,神三鬼四,蕴涵的数字只能是四。
阳间的人们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他们不知道阴间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这个阴间定律蒲松龄早就说过。
我很害怕死亡,当然不是怕死亡本身,我怕的是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