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跟一个多年的好朋友阿国一起喝酒。阿国的情绪明显低落,因为他又跟老婆闹矛盾了。
阿国结婚已经十几年了,当初从福建到四川读书,毕业以后就留在了成都。
有一天,阿国陪朋友到医院看病,认识了当时在那家医院做实习医生的梅。阿国第一眼看见梅就喜欢上了她,于是在短暂的攀谈以后,阿国邀请梅一起吃晚饭。梅答应了。
然后,两个人开始了恋爱,没多久就结了婚,又过了一年,他们有了一个女儿。
阿国当时在政府机关上班,梅在医院上班,刚结婚时日子过得清苦而甜蜜。有了女儿以后,两人都感觉到了经济的压力,于是,买了一台编织毛衣的机器,下班以后两口子就一直忙着编织毛衣,然后交给朋友去卖,虽然没有挣到太多的钱,日子倒是宽裕了许多。
再后来,阿国觉得在政府机关干工作太憋屈,便辞了职到了一家保险公司。
1998年的冬天,我认识了阿国,一脸憨厚的笑容,让人倍觉亲切。
当时我们在谈一份工程保险合同,我们分别代表各自单位的立场,又都是很较真的人,所以谈判进行得很艰苦,当然,谈的过程当中彼此也有了相互敬佩的感觉。
1999年的4月,谈判到了最后的阶段,只是在个别的地方我们都不愿意让步。有一天晚上,我约阿国到一家茶楼,希望能够将合同最后谈妥。阿国当时已经和朋友约好了到离成都几十公里远的地方为一个朋友过生日,接到我的电话,二话没说就推掉了朋友。
那天晚上,合同终于谈好了,阿国作了让步,我们都很高兴,彼此也放下了平日的矜持,约好改日好好庆祝一番。
就在那天晚上,阿国的朋友在生日聚会以后回成都的路上出了车祸,车上的四个人全部没能幸免。
出车祸那辆车是阿国的朋友的,但是由于那个朋友不是成都人,没办法以他自己的名义在成都上户,就用阿国的身份证作的登记,阿国成了那辆车的名义上的车主。
于是,车祸的所有赔偿责任都落在了阿国的头上。更要命的是,其中一个朋友在银行贷了几十万的款,是用阿国的房产和股票作为抵押担保的,而朋友的家属根本不愿意承担,将责任都推给了阿国。
为此,阿国几乎倾家荡产。
后来,阿国又从保险公司辞了职,和朋友开了一家公司,可是效益一直不见好。
我和阿国没有了工作上的联系,反而成了好朋友。虽然我比他小了将近十岁,虽然我们平日里也不见得常常联系,但是一旦对方有困难,都是很愿意挺身而出,相互分忧。
2002年,梅生病了,直接的后果就是不能过正常的性生活。
而且,阿国的事业一直不顺利,经过了很多的波折。
每一次见到阿国,虽然他依然常常带着那种憨憨的笑容,眉宇之间仍然掩饰不住哀伤。
我一向不大会安慰人,所以每次阿国不高兴的时候也只能默然地陪他喝酒,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再后来,因为很多的因素,阿国和梅开始频繁地闹矛盾,梅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而阿国总是大大咧咧地,又不大会说软话宽解妻子,所以,矛盾越演越烈,竟然有些无法收拾了。
前天晚上,阿国和梅又吵架了,阿国在和我一起的时候不停地喝酒,喝到后来,阿国很茫然地望着窗外,说:“我现在特别怀念当初和梅一起编织毛衣的时候,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那时候,她是我的宝,我也是她的宝——我很对不起梅——”说着说着,阿国的眼圈红了,然后,眼泪象绝堤的水一样流了下来。
我很笨,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国的眼泪就这样肆意地流着。
现在想起来,阿国的眼泪当时确实触动了我,也让我觉得很心疼,可是,我也应该替他欣慰,因为,人——尤其是男人——在处于莫大的悲伤的时候,能够掉眼泪,也是一种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