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齐豫的歌的时候,不知道谁是齐豫。那还是盒式录音机刚刚进入中国,我们这些穷大学生只能望机兴叹的时代,同学不知从哪里转来的大开盘带,我们借到团委的老式录音机,躲在宿舍里扒邓丽君的谱子,扒刘文正的谱子。有一天,我听到了一首歌,不是《橄榄树》,也不知道歌名,很久以来,我一直把这首歌叫“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星星为什么像地上的人群一样稠密呢?地上的人们为什么像天上的星星那样疏远呢?”听了之后,只觉得一下子懂了什么叫“天籁之音”。
后来知道了《橄榄树》,知道了齐豫,知道了李泰祥。才知道自己崇拜错了胡慧中——不是演技,是我以为其中的《欢颜》是胡慧中唱的。
齐豫就这样成为那一代人的一个音乐启蒙者——不是知识的启蒙,是美感上的启蒙,是一种声音概念的启蒙。相比邓丽君,齐豫对我的影响更大。今天我们谈起莎拉.布莱曼开始用“跨界”这个词了,其实齐豫早就是个跨界歌手。当然,李泰祥先生也当然地是一位早在30年前开始跨界的大师。
齐豫也从此成为了一个时代标志。那是台湾歌坛的一个新时代,同时也是歌坛的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如果说邓丽君是30年代以来华语歌坛的一个集大成者,齐豫和苏芮、蔡琴则成为新时代的代言人。诗意、诗境、人文关怀再度注入渐渐萎靡的华语歌坛,对未来的憧憬、对现实的批判在承继古典、融汇东西文化、关注人的生存的高度上汇集到了一起。
70年代开始,整个华语歌坛经历了激烈的嬗变。不过十余年,又一个声音同样成为了时代的标志,这就是齐秦。
如果说齐豫在古典加流行的意义上成为了一个时代的标志,齐秦则在民谣摇滚加流行上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齐秦自称为“来自北方的狼”,齐豫则调侃地说他只是披着狼皮的羊。齐秦是个创作型歌手,在他的作品中,齐秦保留了一部分飘逸轻灵的古典风韵,但更多的是来自摇滚乐中的躁动、冷峻和嘲讽。这两种元素的结合造成了中国式的软摇滚。或者不妨说,实际上齐秦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有嘶吼,但并不张牙舞爪。
兄弟姊妹同样成就功业的历史上不少,如勃朗特姊妹,如莱特兄弟。姐弟同行且都有成就的不多,如齐豫与齐秦不但各自成就一番事业,且相隔十余年,分别成为特定时代标志性人物的则可称罕见。如齐豫对齐秦走上音乐之路、人生正道的引导更是难得的佳话,正如俞平伯先生评价《红楼梦》中的宝钗和黛玉是“双峰对峙,二水分流”。各得其妙,各有佳音。
看到一篇网上的评论,说齐豫是一直没有大红大紫,却永远让人难以忘怀。我深以为然。
一个朋友疯狂收集唱片,最后发现以时间计算,恐怕此生根本无法听完所有的唱片。其实人生一世,主动与被动,听过的音乐作品何止上千上万。但你会发现,正像《基督山伯爵》中法利亚长老所说;世上的书籍太多了,但对一个人来说,其实有两百本就够了。音乐于人,也是一样,你会发现,最终陪伴你一生的音乐其实也不会很多。对于很多人来说,《答案》《橄榄树》《欢颜》和《大约在冬季》《外面的世界》《北方的狼》会是终生享用的吧!
歌手能感动当代,已经不易;能成为时代标志,更为不易;一些作品能流传遐迩,步入经典行列则该说此生无憾。对美的追求、对美的敏感、对美的表达和执着,对亲友、民族、国家乃至人类的爱和责任感,或许就是成为这样的歌手的必要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