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体育馆外的人行道上，到处停着各处来的自行车。门口排队的是来买火车票的
老百姓，从体育馆排到了五百米远的明珠线曹杨路站。穿着厚厚的冬衣的人们用各色的
雨伞遮挡着，一把一把地，填没了这个人和那个人头顶的空隙。门口进去就是上海市最
大的春运车票预售处了，卖票的铁路局的人们就在体育馆里边。绵绵的冬雨从灰蒙蒙的
天空中洒下来，雨点子落在人们的衣服上，还有眼睛上。
那些老百姓大清早从全市各处过来，有的穿越了半个城市，到了体育馆，早饭也来
不及吃，便来到体育馆占卜他们的命运。“19日到河南、河北、湖南、湖北、江西、安
徽、福建方向的车票全部售完！”排了两个小时进了体育馆，里边的电子屏上冷冰冰的
写着。
“什么！”排队的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很多人都呆了。
“在报纸上，你们不是说加开了很多临客运力充足么？”
“运力过剩都有过，不要说充足。”
“哪里有卖的这样快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旅客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紧张
呢！”
原来出来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最近天
照应，因为下雨，很多人免了路上堵车，交通事故也不来作梗，很快就到达了售票处，
有的还天不亮就到了，挂着学生票的11天优先权，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路上堵车或没有公交更坏的兆头！
“还是不要买的好，我们不回家了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里边卖票的阿姨冷笑着，“你们不买，我们铁路局就关门了么？各处地方
多的是买票的，个人订票的还没分派完，各个团体就要涌来了.现在关系户、票贩子也多
得是，好的票子是为他们留着的！”
订票公司、团体，关系户、票贩子，那是无奈的事情，想管也管不着。而将要过年
不回家，却只能作为一句丧气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回呢？在城市一个人过年是很
孤单的，而且，家里的亲人总要看看的。
“我们到北京东路去买票吧，”在北京东路，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有人
这么想。但是，阿姨又来了一个“嗤”，扬着微翘的眉毛说道：“不要说北京东路，就
算找到火车站去也一样。现在全市一样，这两天的票子就是这么紧张，保证关系户和团
体客户。只给你们临客，没有座号！”
“到北京东路去买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北京东路坐车要多
久啊，我们早起的优势不是全没了么？天知道那里有没有票。
“阿姨，能不能放我一张座号？”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放你一张座号，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座号是有数量限制的，你们要
知道，放你一张，就是说打破计划得罪大客户，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数量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的春运是硬座普快，今年的列车
提速了应该有特快，不，阿姨说的，过剩也有过；我们想，今年总该弄张特快硬卧吧，
哪里知道只有临客，还是站票！”
“阿姨，就给我张普快吧，给张座位吧。”
“阿姨，老百姓可怜，你们行行好心，放一张吧。”
另一位领导听得厌烦，把手里的空咖啡杯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票子
不好，不要买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
是客户，不给你们，别人抢着要呢。你们看，又一个看台上的人放下来了.”
三四个人好不容易从看台上排下来，眉毛下边是充满着希望的眼睛。他们随即加入
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头发上的雨滴上闪闪发光。
“听听看，还有什么票。”
“连普快都没有，只有临客，站票！”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刚进来的人总得买票；而且命里注定，只有靠火车回家。
上海市有的是回家的人，而西服的空口袋里正需要车票。
在站票要和不要的询问之中，在临客和常规车的争持之下，结果拿钞票的老百姓把
自己送进了各个队伍前的窗口，换到手的是座位或有或无的一张车票。
“阿姨，17号，发车在白天的，不行么？”买票买不到想要的车次，好象又被他们
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麻烦！”夹着一叠钞票的手按在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玻璃里边射出来，
“有多快的票就放出多好的，谁好给你们不好的选择。我们这里没有特快的，有座位的，
只有这样的票。”
“那末，我退票吧。”从票子上的车次推测，知道手里的票子回到家不知道多少时
候了。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捣乱！你们不要，可是要想
赔手续费？”
退票要交20％退票费，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车票
上的日期，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钞票递了进去。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古越龙山体育馆，另一批人又排者队挤了进来。同样地，在看
台上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排队半天的疲倦和不能回家的担心，所以感到的快乐。
同样地，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钞票送进窗口的手里，换到了并非花花绿绿的车票。
体育场逐渐热闹起来了。
拿着钱包来的老百姓旅客上体育馆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多赚了一些钱，好买
个卧铺，舒舒服服的和同伴一起回家，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想什么时候起
来就什么时候起来，甚至还可以多带点行礼，给老爸老妈带点礼物，因为卧铺车厢的行
李架足够宽敞。带孩子的旅客盘算自己带的孩子也可以不用受罪了，睡觉，聊天，和孩
子玩应该可以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想带上NOTEOOK，一边坐车一边玩游
戏，比枯燥的坐着看窗外，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售票处的时候，犹如走进一个一向挤的要死的会场――这回又挤了！
挤成啥样呢？他们不知道。总之，火车里的空间没有多少是属于自己的。还要挤的
满身是汗，才会有点空间立足，这要上车才知道。
挤是挤定了，马上坐着长途车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在市中心走一转，买点东西回
去，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
了。
第二天天不亮又有一大批排队的来这里买票。体育馆里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
故事也正在国内各处大城市里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
发表于 2004-1-12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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